祁荣一次偶然的施救,患者三十年后仍铭记在
偶遇
文/祁荣
一
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骑着电动自行车,戴着老伴到野外去散心。我们要去感受一下农村夏季的美景,回味一下我们年青时候在农村生活的乐趣,闻一闻农村绿野中清新的气息。
我们沿着宽阔平坦的乡间水泥路,来到了大南山脚下的大探口村。
高高耸立的大南山就像美丽的3D画卷,展现在我们眼前。
墨绿的山峰,头顶着缕缕的云;山腰间那翠绿的松林,郁郁葱葱,层层叠叠:山脚下梯田里的大杏扁枝叶茂盛,那绿中带黄,黄中透红的累累果实象害羞的少女,有的挤出枝叶红着脸向人们招手示意,有的掩在绿叶中躲躲闪闪,欲出还藏;村头水塘边的大柳村下,几个老人一边乘凉一边聊天,说到高兴处,他们那饱经风露,布满皱纹的脸上绽露出舒心的笑容,下巴上那花白胡子也兴奋地抖了起来。
我站在池塘边上,打开摄象机对着大山、松林、杏园、池塘及大柳树下的人们,不停地按下快门拍录下来。
“哎,那位是城里来的医生吗?”耳边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声。
我回头一看,一位老者一边挥手打着招呼,一边略弓着腰向我们走过来。
这位是谁呀?这村我沒有熟人呀。我有点朦症地看着对方。
“怎么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老者笑盈盈地走过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呀。”
“您是?”我一时不知怎么称呼,但还是伸出手握住了老者那树皮一样粗糙而有力的双手。
“去年秋天在城里集市上你买过我的冬瓜,这么快就忘了?
“您咋知道我是医生?”我不解地问。
“就凭你身上那股子药味,闻闻你的身上还有药味呢。还凭我的记忆。”
“哦,想起来了,多亏您不记恨我。您老哥的身子骨还这么硬朗的。”
“还像老松树一样,死不了,还不是多亏了三十多年前你的功劳。”
老者攥住我的双手两眼注视着我的脸。“就是你,错不了。你是不是逢驾岭的人?”
是的,去年秋天我在县城农贸市场买过他的冬瓜还忘记给钱了呢。可三十年前我对这位老哥又有什么功劳呢?我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回事呀?您把我给说懵了”我一脸茫然。
“先到我们家坐坐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老者握着我的手说:“你真是个好人呀。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着你的救命之恩,就是没机会报答。去年卖瓜碰见你沒敢相认,也顾不上相认。回来仔细一想肯定是你。要不是你这样的好人,谁还会返回来送钱?再说过去三十多年了,可你的模样和声音我还是记的。”
我回头看了看老伴,她说“就去吧,正好咱也弄个明白。”
二
我推着车子跟在老者后面沿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向他家走去。
去年秋天买瓜的事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我骑着电动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来到了一位赶着小马车卖冬瓜的摊位前。车上的冬瓜皮色褐绿,表面粗糙不平,且瓜把粗壮而干枯。一看就是我想要的南坡旱地里生长的那种绿皮红膘干瓤的甜冬瓜。
“你这是哪里产的冬瓜?”我挑了一个在手里掂着问。我还是要核实一下产地。
“大探口,干沙地的,保你干沙腻甜。”
卖瓜的老汉正忙着给人过称、收钱。随口应了一句。他听到我的问话,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欲说又停,忙着卖瓜去了。
我挑选了七八个冬瓜满地装一袋子。用他那钩称称了一下:“52斤,52元。你就给50元吧。”
他头也没抬,又忙着给别人装袋、过称去了。
我好不容易把口袋扎好。抱起来放到车子后坐,车子被压翻了,扶起车子,瓜袋子又滚到地下。当时我真是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老汉看到眼前的情景,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说:“你扶车子,我帮你梱袋子。”我扶住车子,他帮助我把袋子捆牢,往前推了一把“走吧,路上慢点。”
我骑上车子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在老伴的帮助下,我把瓜袋了搬上楼,放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说:“真正的南坡旱地瓜。”
“这瓜多少钱一斤?是挺老帮的。”
老伴的话点醒了我:“哎呀,忘了给人家钱了,我得给人家送去。这算什么事呀?”
“是呀,你这个人呀总是丢三落四地,快给人家送过去,要不然咱成什么人了?”老伴一边往窗台上放瓜一边嘟囔:“真是老糊塗了,干啥都不省心。”
我骑上电动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我生怕找不到卖瓜的老汉。还不了钱,落个终身遗憾。
老远我就看见卖瓜老汉还在忙碌着。
“老哥,你的瓜还没卖完。”我打好车子走过去用手拽了拽老汉的衣袖:“还好你没走。”
老汉一脸茫然:“怎么了?是瓜不好,还是沒给找够钱?”
“都不是。是我忘记给你钱了。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我赶紧解释:“我回家后才发现忘了给你瓜钱了。我赶紧给你送来了,真对不起了。”
我把一张50元纸币塞到他手里。
老汉盯着我看了一眼说:“忘了就忘了吧,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瓜是咱自产的,没化本钱。你不送回来我也真得没那回事了。你是逢驾岭的吧?”老汉好象有话说。
我说:“是呀,老家是逢驾岭的,你赶紧把钱收起来吧,对不起了。”
我推着车子又汇入了人流。心里也踏实了。
三
真的,眼前这老者就是去年那个卖瓜老汉。明明是我忘了给人家瓜钱,咋又会是他的恩人了呢?三十年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脑海里翻腾着往前的旧事,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们来到一座农家大院。
正房一溜五间,青砖红瓦,铝合金门窗,白色瓷砖贴面。西下房是一间牲口棚,一匹紫红色的骡子正在糟边吃草。一间是停车棚,一辆小五眼马车停放在那里。东下房是伙房,里面砌着山区农家特有的大锅台和城里,用的煤气灶和电饭煲,里间是吃饭的地方,也是饭厅吧,一张团桌上面有一个防蝇罩,下面扣着是中午的剩饭菜。四把木椅围在桌傍。紧靠东墙放着一个饭柜和白色冰箱。
院里有一棵李子树和一棵木瓜树,李子树上因为过季,己经没有果实了。木瓜杏树上倒是果实累累,黄里透红的大杏子把树枝都压弯了。诱人口水直流。
树下是长着绿油油的白菜、萝卜、韭菜、小葱的菜畦,架上的西红柿也挂了果。
院子周围没有围墙,用树枝扎成一人多高的篱笆墙爬满了结着鲜嫩豆角的豆角秧和开着粉色、紫色花朵的牵牛花。
“哎,老婆子,来客人了。”刚迈进院子门,老者就冲着家里喊起来。
“我看看是谁来了”一位干净利索的老嫂子迎了出来。她站在堂屋门口,用右手在眉头搭了个凉棚,瞇着眼瞅着我们这俩生客,还是走过来挽着我老伴的胳膊“是稀客呀,快进家。”
“老婆子,这就是我常和你念叨的救命恩人呀,三十年前要不是他,我就见不到你了,现在早就化成土了。”
“哎呀,是恩人来了,赶快进家坐坐。我们家老头子常念叨你们呀,他到逢驾岭村里问寻你们,人家说早搬到城里去住了。”老嫂子等不到进家就叨叨起来。
“还是有缘份,你们就来了。”老嫂子围着我们真不知道说啥好了。“我们家老头子唸叨你们多年了。”两位老人的话语弄得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进了家我们坐在铺着红地板革当着床单的大炕上,吃着老嫂子刚摘回来的鲜杏,喝着白糖水,听着老者讲走三十年前的故事。
四
一九七八年我在逢驾岭村当半农半医兼任民办教师。上课当教师,下课当医生。还抽空参加生产队的劳动。那时候很苦累,但是精神充实,精力旺盛,成天有使不完的劲。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我正在生产队的场面上晒黍子。场面的东边是一条县城通往南山脚下的大道。南坡下好多村子的人到县城赶集都要从这条道上走。
那天天气很热。深秋中午的太阳火
辣辣地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烦人地噪叫着。东大道上有几个赶集的乡下人在往回走。我把黍子摊开晒好就靠在树荫下的穰草垛上眯糊起来。
忽然听见大道上有人喊起来,“快救人呀,有人晕倒了!”
由于职业的敏感,我一听有人晕倒了,就马上走过去,分开围着的人一看:一位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呼之不应。昏迷不醒。人们围着他大声呼唤,不知所措。
我蹲下身子查看了他的瞳孔,摸了胸口和脉博,断定他是虚脱。我掏出带在身边的针包,取出三梭针在他的人中、百会、合谷扎了下去,毫无反应。我又用毫针在他的湧泉穴上扎了下去,并且强力刺激。他才有了知觉,睁开双眼,微弱地说“我这是咋了?”
我说“你是饥饿低血糖,加上天热,晕倒了。现在好过来了。”
待病人病情稳更下来。我让人们把他抬进我的办公室,给他量了血压,听了心脏测了脉博,呼吸,体温,给他静脉推注了一百毫升高糖和五百毫克维生素C,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了约一个小时。他坐了起来说“我没事了,可以走了。”我让他的同村人用马车把他送回了家。当时事情紧急,我都没问他是哪村人,叫什么名子。连二元的药费都是我垫的。这件事在我的行医工作中太平常了。做为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抢救危急病人是天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所以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真想不到三十多年了,这件事还被人掂记着,念叨着,想着感恩。
“唉,要不是当年你那几针救了我,我还会活到如今?药钱还沒给你呢,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还真掏不出两块钱呢。后来打听着给你送钱也找不到你了。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老者眼里盈着泪花。
“老哥,过去的事咱不提它了。那也是咱们的缘份”。我握住老者那颤料的双手。
我们在老者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农家餐:煮玉米、毛豆角、新山药,还有红豆稀粥。走的时候还给我摘了一箱又大又香的木瓜杏。老俩口把我们送出村外大道上走了老远老远,并且说好了常来常往。
作者简介:
祁荣,退休医师,蔚县作协、诗协会员。喜文爱笔,有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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