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消防安全的反思与追问浙传新记协
编者按：
4月27日，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宿舍发生火灾，起火原因尚未发布。
资料显示，高校宿舍是消防事故多发场所，根据国家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数据，至年间，全国发生学生宿舍火灾起，平均1天1起。而《-年中国高校恶性火灾事故统计分析》显示，到年间，中国高校共发生21起恶性火灾，共造成24人死亡和4人受伤，其中发生于宿舍的有4起，共造成18人伤亡。
火灾过后，应有反思和追问：高校宿舍消防问题因何频发？宿舍消防安全管理教育方面存在怎样的漏洞与困境？学生面对火灾隐患和用电需求如何取舍？校方与学生如何在实践中实现消防安全？
必须看到，保障高校宿舍的消防安全，保护宿舍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校方和学生共同的目标。双方在相关问题的反思上，不能只是政策和对策的动态博弈，而应该直面困境、共同思考、达成共识、步调一致地消除消防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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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范紫怡吴雨晴
编辑
吴雨晴
指导老师
胡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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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拍摄，部分来源于网络
高校宿舍消防事故为何频发？
美国安全工程师海因里希在年提出了最早的事故因果连锁理论：事故发生是一系列互为因果的原因事件相继发生的结果，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是人的不安全行为和物的不安全状态。
并非每次发生宿舍火灾的原因都能很快被查明，大量火灾案例的通报中以“起火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收尾，但在已经查明原因的火灾案例中，事故的发生常常有迹可循。
国家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的官方微博（
中国消防）中提到，生活用火、违规电器是引发学生宿舍火灾的主要因素。除此之外，私拉电源、长时间充电等不规范用电行为也是火灾事故中的常见原因。年12月21日，湖南农业大学一学生宿舍起火，由学生在宿舍煮火锅电路跳闸导致；
年5月17日，清华大学紫荆学生公寓16号楼起火，该公寓6楼一处房间内，电动车电池充电时发生火情；
年5月20日，中国传媒大学男生宿舍梆子井四号楼四层一垃圾桶起火冒出大量浓烟，被保安和同学及时扑灭，经学校后勤初步调查，表明垃圾桶是被烟头引燃；
年11月14日，上海商学院宿舍楼6楼一寝室发生火灾，4名女生从6楼跳下，当场身亡。事故原因初步推测为热得快使用不当引发……
▲5·17清华大学宿舍火灾事故
根据北京高校大学生安全工作会议资料显示，年至年间,北京高校共发生火灾余起,其中84.5%的火灾是由学生在宿舍违规用电造成。根据浙江省教育厅对火灾事故的通报情况，浙江高校在年至年间共发生过11起影响较大的火灾事故，学生公寓火灾事故四起，占浙江省高校火灾事故总量的36.36%，学生公寓由于用电原因发生火灾三起，占学生公寓火灾事故总量的75%。
▲-浙江省教育厅通报的高校火灾原因统计
可以看到，在宿舍的火灾事故中，人的不安全行为主要体现为生活用火、不规范用电以及消防安全意识薄弱，物的不安全状态表现为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电路，易燃物聚集的宿舍环境，超过限制的大功率用电器，在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状态下被误用或者本身质量不达标的电器。
高校宿舍消防困境
在高校宿舍现有的生活条件下，违规使用明火、不规范用电等行为，主要归因于学生消防安全意识的薄弱和学校的监管乏力。尤其是在用电方面，当学生需求和学校管理冲突，便会出现矛盾，进而形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双方互相周旋的局面。而学生宿舍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常规检查难以排查全部隐患。在事故发生之前，消防安全问题难以充分暴露。
用电需求和功率限制的矛盾
大学宿舍人口密集，用电器多，复杂的用电情况，错误的用电方式都容易造成线路短路和供电设备超负荷运转，从而影响整个学校用电安全，甚至引发火灾事故。宿舍限电，是大部分高校预防用电安全隐患的重要方式。不同学校根据地区、电路建设、宿舍基本电器配置等实际情况的差异，对用电器电功率额度和用电的时间进行限制来减少安全隐患。
年11月9日，浙江省教育厅、浙江省消防救援总队印发的《浙江省学校消防安全管理办法（试行）》中提到，不得在教室、宿舍、图书馆、计算机房等场所使用电热器具、高热灯具等大功率电器。浙江传媒学院《学生手册》中明确了违禁电器的范畴，并严禁在寝室内使用或存放违禁电器。
实行限电的高校宿舍，除节假日外，断电时间在22：30—24：00不等。电器限制上，一般来说，相比南方，北方地区夏季避暑压力不大，冬天有集体供暖，学生宿舍一般不配备空调，北方院校对学生宿舍电器功率的管控较为严格。例如北京外国语大学限电W，青岛理工大学限电W。一些生活必需品的功率远远超过学校的电压限制量，例如吹风机，这些学校直接将其纳入违禁电器的范畴，禁止学生在宿舍使用，而通常在公共区域设置专门用来插吹风机的插孔。
青岛理工大学学生刘乐瑶认为，学校宿舍限时用电非常合理，她习惯早睡早起，认为学校统一断电时间能调和整个寝室的作息规律，有利于缓和宿舍矛盾，但限制电器功率让她很难接受。在寒冷的冬季，电热水壶和热水袋一类的物品同样会被学生们划分为必需品一类，而这些物品普遍的功率之大，也绝对是会纳入宿管阿姨查寝必查的物品清单中。但就生活舒适度而言，在临睡前吹干头发，在寒凉时有一个暖源，这些是学生们普遍不愿放弃的生活“硬需求”。
刘乐瑶说，学校规定不能在宿舍使用吹风机，只能在公共浴室里排队吹头发，不如在宿舍里使用便利。“学校应该加大在电路建设上的投资，把电路安全加强一点，供电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学生的需求。”
▲武汉科技大学的共享吹风机
整体而言，学校限电是出于安全等多方面考虑，但在宿舍中的用电需求是否得到满足，是学生衡量生活舒适度的一个重要标准。对于这种近乎“一刀切”的管理方式，学生的用电需求难以被满足，导致很多学生出现抵触心理，现实表现为依然存在一部分同学通过各种方式避开监管，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
浙江传媒学院学生郑睿雯认为，校园限电可以理解，大功率电器容易使电路超负荷，电线发热，甚至引发火灾，有安全隐患。但许多学校的限制功率过低，也会引起学生的不满。吹风机或泡脚桶都禁止使用，对生活造成了不便。
除了必需品之外，学生们还会有一些弹性需求，并非人人都有，却是很多人在规则的边缘反复横跳也要尝试的理由。这些用电行为一般有提升寝室生活的幸福感的功能，例如在宿舍烹饪一些简单的食物，这就要用到功率较大的电锅一类。郑睿雯说：“一些违禁电器确实会增强宿舍生活的幸福感，我自己都有过购买宿舍小锅的想法。校园事故也确确实实发生在我们身边，之前桐乡校区也出现过宿舍跳闸的现象，但是也不能阻止学生继续使用违禁电器，不使用它们，宿舍生活会缺少很多乐趣。”
为了使用这些电器，很多学生会有意识地挑选功率较小的种类，甚至购买变压插座、功率转换器等一些应对限电的装置。刘乐瑶的舍友曾经因为使用大功率电器导致跳闸。“后来大家都在用变压器，就没再出问题，直到现在还有舍友用小锅煮东西吃。”
“高科技”反限电装置除了变压器，还有“防限电专用插座”。根据中国青年报报道，这种“防限电专用插座”价格不高，销量很大，有的卖家甚至打出“与寝室限电对抗到底”的招牌。还有卖家列出全国各地几十所限电的高校，并声称已经在这些高校做过验证，均可以安全使用。只要将这种特殊的插座插在寝室内的插口上，再接用电热壶、吹风机甚至电饭煲等大功率电器，不仅寝室不会断电，这些电器也大都能够正常使用。
湖南大学电气与信息工程学院副教授江岳春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提出，“这种‘防限电专用插座’理论上不成立”，在实际应用中很难保证安全。
学生们的这些对限电的反抗行为，实际上是反映了他们在宿舍生活中想要更自由用电的需求，渴望一种减少用电限制的环境。“校园事故频频发生，学生们也没有吸取教训，如何达到使用电器的平衡点，也是校方与学生需要考虑的问题。”郑睿雯说。
对于学生对大功率违禁电器的需求，相关高校工作人员表示，目前这个问题无法解决。
除了哈工大深圳校区等近年来新建的高校校园，我国内地几乎所有高校本科阶段的宿舍都有不同程度的限电规定，电路在校区建成时就已铺设好，对电路进行改造升级，意味着要将全校宿舍所有还未达到使用年限的电路进行重新铺设。
“这是不可行的”，上述工作人员说，“一个是电气线路费用很高，改造费用不菲。再一个也不现实，因为供电量就给你那么多”。
此外，电路负载增大，放开限制并不意味着安全性会随之提高。该工作人员表示，在目前限制用电量的状态下，电路过载就会跳闸。一旦放开限制，大功率电器使用增多，反而会造成更大的安全隐患。
江岳春在以往的采访中说，学校如果能投入更多的资金在改造电路系统上，保障用电安全，也大可不必限电。但他也承认，改造电路并不是仅仅改造一栋楼，规模非常浩大，至少需要几百万元，绝非易事。
年1月11日，中国人民大学开始实施新的宿舍限电规定，将原本每间宿舍1W的电器纯阻性值累计功率上限调整为W，如果超过此功率学生宿舍将自动断电。人大表示，下调限电功率目的在于减少使用大功率电器带来的安全隐患，同时节能减排、节约能源。
比起推动学校花费巨资进行电路升级，在现有用电条件下，学生和校方共同为规范化安全用电做出努力似乎更加现实。
浙传学生汪康认为，个人处在这样一个团体的环境中，有必要让渡一部分自己的自主权，应该考虑一下舍友以及学校管理上的问题，“因为这种违禁电器的风险和事故后果是不可控的，从我个人的角度看，这些违禁电器并非必需品，所以我觉得完全可以自己去控制一下这些额外的、附加的需求”。
针对消防安全，各地教育厅和学校均有明确的管理办法，但具体实施时困难重重。例如在违禁电器的管控上，尽管学校会定期查寝，但鉴于学生隐私和排查难度，对违禁电器的查处无法拔本塞源。至于使用明火、电器用完后不拔插头等现象的发生，管理难度更大。探索监管方案是一方面，另外“更多的可能还是得学生自己在观念和行动上做出一些改变”汪康说。
教育和意识之间的鸿沟
5月1日，浙传学生唐岚岚发布了一条朋友圈，讲述了自己在校园里看到的一男生将烟头乱扔的行为，并附上封面新闻报道的由于乱扔烟头引起森林火灾的案例。
▲唐岚岚的朋友圈截图
由烟头引发火灾的案例屡见不鲜，除了常见的森林火灾，学生宿舍中，烟头、蜡烛等明火的存在也是一大隐患。年9月13日，上海大学宝山校区南区宿舍楼着火，疑似烟头引燃垃圾桶导致。而对于明火的使用，除了常规检查相关物品，只能靠同学们自发提高安全意识，不使用或谨慎使用明火。但目前来看，同学们的安全意识仍有待提高。
学生往往对大功率电器和明火的使用存在一定的侥幸心理。浙传学生唐思杨就认为这种偶尔的火灾事故是小概率事件，自己身边没有，大家用完电器收好就没什么事情。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学生杨凯同样认为，正常的电器应该不会发生意外，尽量不要在没人的时候使用就行了。
除了大功率电器和明火的使用，不规范用电的危险性不在其次。在以往的消防安全教育中，常规提醒难以让学生从意识层面认识到其中的重要性，并自发地了解和学习消防知识，在用电安全方面，学生们存在众多误区和盲点。
相关老师介绍，尽管学校一直对寝室用电安全的方面进行通知和提醒，对于不规范用电行为，也有对应的处罚措施，每年新生入学，学校都会组织消防安全知识教育和消防演习，但同学们的消防安全意识仍然比较薄弱，在日常检查中，同学们不规范用电的行为非常常见，“我们检查寝室的时候，经常看到接线板开着电源，上面插得密密麻麻”。
▲五一放假前，某高校辅导员在班级群里发送的通知
浙传学生游哲文说，虽然学校屡次提醒，但她并不知道吹风机长时间不拔是很危险的，所以平常生活中不会特别在意。有一次，她在临睡前就忘记将吹风机插头拔下来，第二天早上才拔掉。
目前，消防安全教育和学生安全意识的提升之间，仍然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相关老师介绍，这些被忽视的不规范用电习惯和用电误区，常常是消防隐患，如吹风机用完不拔插头、热光源台灯长时间不关等行为都曾经带来过危险。
技术和管理上的可能性
年暑假，浙江育英职业技术学院宿舍发生过一起长时间使用排风扇导致发热起火的事件，在校学生及时使用灭火器灭掉起火部位,未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同年10月份，温州大学也发生了一起类似事故。针对这种情况,浙江育英职业技术学院在年对排风扇采取铝换铜电机的措施,加强了学生公寓的用电安全性。
南通大学保卫处消防安全科管理干部蔡宇飞在论文中提到，现阶段,高校在发展教育的过程中,还需要加大消防工作资金投入比例,确保消防工作的有序进行,尤其要注重老校区用电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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